此话一出,罗幽兰初进沐府,当然不知吕府的东西,可是李乘风也莫名其妙,暗想这玉狮子自己没有见过,就算是吕伯父家中宝物,何以会落在她手上呢?罗刹夫人又开口了:“看情形李公子没见过此物,话不说不明。前几天阿迷黑牡丹拿着这件东西孝敬我,问她何处得来?她说夜进吕府割取人头时,从你吕伯父大人项上取下来的。她既然一番诚意送来,我只好勉强笑纳。其实我不像九子鬼母,喜欢收集珍宝。事情凑巧,昨夜进了你们洞房,恰好此物佩在身边,顺手留下镇纸借此物归原主,也免得我身上沾着不愿意沾的血腥气味。经我这样说明,你就不必往外掏那劳什子了。”

    两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件东西还是吕将军贴身的佩物,大约那吕府二位公子也没有留意,所以没有提起过。李乘风碰到这位神秘的罗刹夫人,一举一动都出人意料之外,竟分不清是敌是友,应对之间未免有点不大自然。

    但是人家一番好意,把伯父遗物送还,不由得拱手称谢,称谢以后,又觉无话可说了。

    这当口,罗幽兰忍不住了,冲着罗刹夫人侃侃的说:“我们从蓝狮城到此,谁也知道是为了李克成的事。事情凑巧,我们到此头一晚便蒙你亲身光降,又约我们到此聚会,我们能够会着你这样女中豪杰,我们可算得不虚此行了。好在我们素昧平生,谈不到恩仇两字,我们既然有缘相逢,尊驾本身对于李府也没有什么过节,人生何处不相逢,得了便了。我们求你放宽一步,彼此交个朋友,把李守备的事就此作个了断好吗?”

    照说罗幽兰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非常委婉,哪知道罗刹夫人听了这番话,朝罗幽兰看了一眼,面上微微一笑。说也奇怪,罗刹夫人面上的媚容,虽然同是一笑,却有许多变化,朝李乘风笑时,笑一次,增添一次的媚态,而且笑时,两边嘴角总是往上微翘时居多。

    这一次对罗幽兰笑时,便变了花样,两面嘴角不往上翘,却往下撇,眉梢眼角反而添了几分煞气,皮笑肉不笑的,笑得那么冷峭。而且一笑即逝,面现秋霜,立时发出铃铛般嗓音,劈面便说了一句:“你错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还有功夫管李家的事?不错,我和李家没有过节,我也犯不着替黑牡丹、飞天狐冤冤相报,李家的事其中另有别情,请你们暂时闷一忽儿。昨晚我暗进蓝狮城李府,此刻约你们相会,和李家的事一点不相干。可以说一半为了你们,一半我想见识见识你们这一位——”她说到这儿,眼珠滴溜溜一转,转到了李乘风面上,不由的弧犀微露,嘴角又慢慢向上微翘,立时变成一种神秘的媚笑。

    罗幽兰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恨她面上阴睛不定,恨她笑得这样神秘、这样狐媚!她这样笑法,准可使男子丢了魂。自己这一位便被她笑得有点着了魔,恨不得在她笑时,笑的拔出宝剑来,在她面上划个血淋淋的十字,看她还媚不媚!

    在罗幽兰咬牙暗恨当口,罗刹夫人又接着说道:“现在把事情搁在一边,李公子是国师府李玉珍的儿子,你是峨嵋派嫡传名震六诏山秘魔崖的女罗刹。尤其是你身边带着令人闻之丧胆的透骨子午钉,我们总算有缘,我想见识见识你们两位武技。不过话要说明,两位不要起疑,我和黑牡丹、飞天狐虽然有点交往,没有什么大交情,我和你们两位却有点渊源,将来你们自会明白。

    我学的功夫,和两位大不相同,以武会友,我们不妨彼此印证一下。两位尽管使用随身利器,两位最好一起上,免得耽误工夫。千万不要手下留情,瞧我接得住接不住,随便比划几下,我还有许多话和你们说呢。”

    这一来,两人真有点瞧不透了:你要猜她居心不善,她明明说得牙清口白,和黑牡丹等没有多大交情,还说和我们倒有点渊源。如说是善意,为什么定要较量一下,再和我们谈话,而且口气这么大,仿佛把两人当作小孩子,叫我们一起上。还指明要见识见识两人剑术和暗器,暗地打量她一身蓝衣,不带寸铁,年纪也不过比两人大了四五岁的样子。

    平时没有听到过罗刹夫人的名头,也不知她是何宗派、何人传授?刚才见她从树上飞下来,轻身功法确系与众不同,即使得过高人传授,凭我们两人还能被她较量下去吗?瞧她谈笑自若,目无余子的神气,简直不把两人放在心上。罗幽兰第一个心头火发,李乘风也有点嫌她过于狂妄,两人眼神一打照会。

    李乘风自问是贵胄公子、国师之子,怎能夫妻同战一个女子,被人说笑,一步上前,拱手说道:“在下虽从名师,苦无心得,女英雄定要叫我献丑,只好奉陪。不过老父时时告诫,红莲白藕,武技同源,同门同派,尤忌轻意出手,我们和女英雄初次相会,平日毫无仇隙。女英雄师门宗派,务必赐示一二,以免冒昧。”

    罗刹夫人听得不住点头,微笑道:“公子谦恭温雅的是不凡,而且不亢不卑,语语得体,凭你这一番话,我真有点不好意思和你比划了。不过公子所虑的恐怕违背父训,这一层可以不必顾虑。因为我身上一点粗技,半由禀赋半由师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于哪一派哪一门?我这话任何人不会相信,既有师传,定有宗派。

    哪知道当年我老师传授我武技时,我也问过我老师的门户,他说:‘我传授的武技,与众不同,没有门户宗派,却包含着各派各门的精华。’这话骤听去似乎夸大一点,其实天下武技本来同源,后人互争雄长互相样榜,闹得分宗立派,门户之见越来越深,遂使武技真传一代不如一代。

    假使泯除门户之见,把各式武技舍短取长,融会贯通,岂不集武技之大成!可是功夫到了这样境界,谈何容易?我老师也许有这造诣,我从师十余年,自问得不到师传的一半,自然谈不到融会贯通上去。不过没有门户宗派,而且我老师只传我一人,更没有同门师兄弟。我这样一说明,公子就不必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