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怪物,一齐动手,把那只大铁锅搬到空地上,下面用大石支了起来,竟用极粗的松柴先生起火来。

    有几个怪物手忙脚乱,从树上搬来许多东西放在锅台旁,又在锅内不知倒入了什么东西,锅底下柴火越来越旺,火焰熊熊包裹了整个大铁锅,照得锅旁的一群怪物变了红人。却见它们从锅旁拾起一支飞叉般铁器,把叉头插进火中,片时锅内冒起青烟,顺风飘过香气四散,似锅内熬着油类的东西。

    油香一起,怪物在锅下又插入许多飞叉,另一个怪物举起一袋东西向油锅内一倾,锅内立时嗤嗤山响,一阵阵油炸铁雀一般的异香充满了山谷。把李克成、苟不才看得直了眼,又惊又诧,想不到这群怪物血淋淋大嚼了三骡两马以后,又细烹细炸吃起精致物儿来。

    哪知道怪物把这一袋东西倾入锅内以后,神情大为紧张,一个个跳起身来向谷顶东张西望,有几个怪物向石墩后面那群赤沙妖虎频频挥手,似乎指挥发令一般;那群妖虎真也听话,立时掉尾转身窜入深林以内,一个不见了。

    这时铁锅内一股油炸香味迷漫谷,而且直冲霄汉,下面柴火也越来越炽,火馅四冒。几个怪物蹲在锅边,不时把煨在火内的长铁叉抽出来看一看,尺许长的两个锋尖子,已经烧得通红。怪物依然把它插入通红的柴火内,从四面插满了这种长铁叉,不下七八十支,龙李克成、苟不才看得出奇,烹炸飞禽还用煨红的长铁叉干什么呢?

    哪知就在这当口,谷顶呼呼风起,林巅的树叶子刮得东摇西摆,满谷风声,宛如千军万马杀到一般。大风一起,那边一群怪物寂然无声,只是不住地在锅下添入粗柴,有几个抬头望着四面岩顶。可是这一阵狂风,却于树上躲着的人有不少便利,有点响动被风响混住,绝不致被怪物听到。

    苟不才因此心头一转,打算趁此一个个溜下树来逃离险地,不料心里念头刚起,一阵狂风刮过,鼻子里猛闻出一股奇骚极腥刺鼻难受的气味,连头上都有点发晕。身旁李克成已忍不住轻轻喊一声:“这是什么味儿,这般难闻。”

    一语未毕,突见对面岩顶射下两道碧荧荧的奇光,从对面高高的岩顶到藏身的大枯树,中间还隔着一大片黑沉沉的林影子,这样遥远,岩顶上发射的两道光闪,竟会照射到藏身的树上来。

    最奇怪的两道光芒闪来闪去,起初直注空地上的油锅,后来竟射向藏人的树上。而且这两道光闪,似乎挟着凄厉的狂风、飞扬的沙石,摇撼得远近树林的叶帽子东摇西摆,飒飒山响,叶落如雨,一阵阵扑鼻的腥臊气味也越来越盛。

    苟不才修为不低,眼光也比别人锐利,已看出对面岩顶上发光所在,现出一个斗大的蟒头,两道碧光便是从一对碗大的蟒眼里发射出来。蟒头上似乎亮晶晶的矗立着一支独角,蟒身却看不出来,不料刚看了一眼,树林上卷起一阵呼呼的腥风,斗大的蟒头已渐渐逼近,似乎移到对面树林顶上,已看到比水桶还粗的蟒身,从岩顶搭到林上,宛似一座长桥。眼足足还看出蟒身上乌油油泛光的鳞甲,这时蟒头直伸到对面林上,更看清狰狞可怖的大蟒头,颔下阔嘴一鼓一翕,骨嘟嘟喷出白蒙蒙的毒雾;一条数尺长火苗似的歧舌,闪电一般在雾影来回游走。

    又见蟒眼射出来的两道碧光闪到左近一株树上,蟒嘴一张,突听那株树上一声惨叫,刷的飞出一团黑影,比箭还快凌空飞去,竟投入蟒嘴之中。苟不才已看出是个人影被怪蟒吸入肚内,这一惊非同小可,把那面一群似人非人的怪物和妖兽宗虎都抛在脑后,慌不及掏出淬毒钢镖,用联珠镖法接二连三地发出。

    李克成和别树上的勇士们这时都抱死里逃生的主意,硬弓长箭,飞梭飞镖,一切长短武器雨点一般向怪蟒乱射。哪知怪蟒满不理会,不断地鼓动着两面腮帮子,从蟒嘴里喷出蓬蓬勃勃的毒雾,遮没了当空一大片地方。许多射过去的镖箭,没入白蒙蒙的毒雾内,宛如石投大海。雾影里射出来的两道光芒,却越来越近。

    苟不才已觉得头痛欲裂,心神迷糊起来,一个身子似乎被一种极大吸力,吸得飘飘欲起。心里一急,顾不得再发暗器,拼命抓住近身树枝,一手想拉住李克成,一把没有抓着,只听得身后一声惊喊,李克成跌落槎丫的中心深坳内。一时惊惶无措,突见当头一对碗大的蟒眼,碧荧荧的光芒逼射到面上,似乎相隔不到二丈。惊叫一声不好,拼命一挣扎,想翻身躲避,又突觉面上热辣辣一阵剧痛,遍身麻木,同时听得树下怪吼连连,嗤嗤射上几溜红光。无奈自己心里一阵昏迷,身子软绵绵的向后一倒,便失去知觉了。

    等得苟不才悠悠醒转,恢复知觉,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人已离开了恐怖的山谷,到了蓝狮城了。他开始慢慢恢复知觉之际,满眼漆黑,遍身兀自麻木不仁,还以为尚在荒谷的树上,未离蟒口,未脱险境。心里想睁眼张口,举手伸足,无奈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好象自己被独角怪蟒吞下腹去,只有一颗心尚是活的,空自挣扎得一身冷汗,哪能动得分毫。只喉头冲出凄惨的惊嚎之声,在他自己以为是大声疾呼,其实别人听去音如游丝,力弱已极。

    半晌,他五官知觉才有点恢复过来,虽然眼前依然漆黑,四肢依然难以自主,却已察觉自己睡在软软的榻上,脑袋上紧紧地缠着布,只露出两鼻孔和嘴,所以睁不开眼,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遇救,脱了蟒口,同时耳边听出有人连连叹息,不绝的念着阿弥陀佛,这人口音似乎很熟,知觉初复,受险太甚,一时还想不起来,却听这人对人说道:“好了好了,药力达到了,这条命是拾来的。”

    苟不才迷茫之中,蓦地听到了这几句话,急于要明白自己怎样受伤?怎样遇救?李克成和五十名勇士是否同时脱离险地?此地又是什么地方?心里一连串疑问,急想问个清楚,无奈心里想说话,觉得自己喉咙都不听使唤,自己耳朵竟听不出自己说话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受毒过甚,弄得嗓子都哑了,心里一阵难受,拼命地一挣扎,瘫在床上的身子居然微微地动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