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庵主跟万柳堂一望即知这妇人是绿林的高手,这情形分明是坐地分赃。只可异的是这妇人竟能挟制住一班剧盗飞贼,甘心纳贡。

    这时此去彼来,约有十几拨人,恭诚献赃已毕。这妇人蓦的向一个匪徒说了句什么,立刻打了个呵欠,站了起来。一干匪徒相继退出屋外,也有往前面去的,也有往东西厢房去的。那短装少妇在屋门内踱了几步,忽的向屋门前石阶下的四个彪形大汉一举手道:“把那个尼姑先押到东耳房看守,这男子押到后上房,我还得细讯。”

    那匪徒们答应了一声,这四个壮汉立刻从屋里架出两人。甬道上又有灯笼,只见这被架出来的,头一个正是碧竹庵门下,二弟子修性,后面正是司徒谦。两人是倒绑二臂,似醉如痴,两眼紧闭着,任凭四名匪党拖架着走下石阶。

    慈云庵主不禁怒火中烧,亮镇海平波剑要下去动手。

    万柳堂却向庵主一摆手低声道:“庵主不要忙,这个女贼路道不正。我们守在眼下,难道还怕她逃出掌握么?”

    慈云庵主才把镇海平波剑还鞘,仍然隐身在屋脊后。那下面的女贼,是紧随在那四名匪徒之后。万柳堂容他们走过去,悄向慈云庵主道:“幸而匪徒从东角门奔后面,那死去的地狱犬倒不致发觉。他若从西夹道走,那就不得不下手了。”

    万柳堂一面说,一面从后面跟着,那女贼走进东夹道,忽向前面的匪徒说道:“醉鬼刘三大概又喝醉了,怎么今夜这么紧,大黑、二黑没放出来?这小子是紧着找死!这次再惹恼我,决不再留他。”一边说着,已走出角门。

    万柳堂跟慈云庵主听出这女贼说的,定是后园小屋中那个醉汉。这时见那女贼竟瞥着四个匪徒,先把二弟子修性押进角门旁一间小屋,跟着那两匪徒架着司徒谦径奔上房,上房里已不知什么时候掌起灯火。

    司徒谦被两个匪徒架进上房,那女贼也随了进去,两个匪党退出屋来,返身赶奔前面。万柳堂脚下一点,轻轻落在庭中,蹑足轻步,到了正房窗下。

    这时屋中一阵哗啦哗啦撩水之声,万柳堂心中一动,自己堂堂火猿堡侠义道,岂能窥视女流?于是一撤身,慈云庵主正在上面巡风瞭望,遂向庵主一点手,慈云庵主飘身下来。

    万柳堂用手向屋中一指,慈云庵主点头会意。万柳堂方要腾身到屋上给庵主巡风,看见西房上黑影一闪,万柳堂恐防是贼党前来,一拧身反蹿上东面屋顶。见来人竟也一伏身,把身形隐藏在屋脊后,显然不是贼党。

    万柳堂索性就轻点屋面,腾身飞纵,到了东南角,脚下只微一着脚,又飞身纵起,施展“八步赶蟾”的轻身飞纵术,连着腾跃到西房上,双掌一分,一掌应敌,一掌护身,才待猱身进击,哪知那人竟自向万柳堂低声招呼了声:“师……”底下的“伯”字没容出口,万柳堂悬崖勒马,往回用力一收,已撤出去的势子,右手骈食中二指,往自己唇上一按,说了个“噤”字。

    原来来的正是那碧竹庵的女弟子修禅,遵着庵主的吩咐,不敢稍形大意,紧避着敌踪,从后园趟进来。

    这时见万师伯不叫自己出声,遂撤身止步,在暗影中隐住身形。万柳堂这时看了看下面,只见慈云庵主已经探窗内窥,遂吩咐修禅在上面巡风,自己也飘身落到院中,蹑足轻步,凑到庵主身旁。

    慈云庵主一回头,万柳堂用手指窗扇,慈云庵主摇了摇头,却向万柳堂一点手,指了指窗上,自己竟撤身过来。万柳堂明白庵主是叫自己再向屋中察看,遂移近窗前,从庵主点破的窗孔往里看时,不禁怒焰陡炽。返身想招呼慈云庵主动手,除这妖女时,只见这位慈云庵主已经飞身蹿到东角门夹道。

    万柳堂见庵主离开自己,不禁暗暗点头。好个侠尼,这分明是看我归云堡的门下,遇到这种关头,恐怕一个把握不住,或许失身淫妇之手。她不愿伤了我的面子,叫我自己办自己的事。

    你道万柳堂看见什么动怒,原来那屋中女贼,此时已经巧挽乌云,轻敷脂粉,蛾眉淡扫,浓点朱唇,换了一身极小巧、极艳丽的短装,绯色对襟短衫,水绿的中衣,下面的弓鞋被暗影遮住。

    那司徒谦此时似在昏沉未醒,那女贼却端着一只细瓷茶杯,含了一口水,噗的向司徒谦的脸上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