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从藤架一直延伸到菜园的外面,途中踩坏了秧苗,破坏了篱笆,把公爵精心护理的菜园弄得乱七八糟。一路看着,公爵的怒气越来越盛。

    穿过菜园的篱笆墙后,脚印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消失了痕迹。虽然如此,但公爵却完全没有担心会就此失去犯人的踪迹,他从篱笆墙的缝隙里露出头来,咬牙切齿的瞪着前面庭院的草坪位置。

    顺着公爵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一个悠然的人影。

    名贵的绸制披风被当成餐布随便铺在湿漉漉的草坪上,披风的一角放着四五个红艳艳的果子。那个人以说不出懒散的姿势斜躺在披风上,右手拿着一卷书,左手拿着一个果子,看一页书啃一口果子,神情悠闲而自在,完全无视漏下的果汁在华贵的衣服上散开。

    当看到那人把手中只啃了几口、还剩下一半的果子随手扔,然后又厚颜无耻的去拿另一个果子的情景,公爵感觉心里的某根弦断掉了。

    “修德德德德德德!”公爵举着锄头冲了出去。“你这个混帐不肖徒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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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德·布兰多·拉维利斯,现年二十六岁,乃拉维利斯王国的第二十三任国王。五年前先王过世后,身为王太子的修德在其老师“辅国公”罗贝特公爵及一干重臣的辅佐下继承王位。在执政的最初两年间,修德以勤政为民的作风赢得了国内民众的支持,素有“贤王”的称号。

    然而好景不长,自从重臣之首的“辅国公”因故退隐后,以宰相卡托斯为首的宰相派便急速崛起。野心勃勃的宰相,以种种巧妙的手段架空了新王的职权,在宫廷内构建起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一步步蚕食着国家的最高权力。面对权臣专政的局面,最应该站出来阻止卡托斯的野心的修德,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竟然放任宰相派在宫廷内胡作非为,而自己则躲进后宫里,扑在王家图书馆的千万典籍里,每日过着以书当饭的日子。

    宰相派的专权惹得宫廷内外怨声载道,而修德对此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整日在图书馆里过着颓废靡烂的书虫生活。也因此,昔日为民众称颂的“贤王”,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带着无奈和怨气的“闲王”称号所取代。类似这样的事情当然也传入到罗贝特公爵的耳中,但不知是出于对昔日学生的信赖,还是纯粹的懒得去管他,公爵从来没有对修德荒废朝政的行为发表过任何评价。

    至于修德,沉湎于书虫生涯的他也很少走出过王宫。认真算起来,从去年来向老师请过安以后,修德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再来公爵府,公爵也因此疏忽了防范,结果心爱的菜园再度惨遭毒手,被昔日的不肖学生狠狠糟蹋。公爵为此痛心疾首,而另一方面,犯下恶行的修德,却也承受着和老师同样的痛苦,只不过公爵是痛在心里,而他则是痛在身上。

    “痛痛痛痛……”修德以谢罪的姿势跪伏在地,捂着头上的肿包,喃喃抱怨着。“老师啊,你下起手来还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住口!你这不肖徒!”公爵坐在前面石凳上,一边喝着侍从送上的茶水,依旧是怒气未消的模样。“半年没来,一来就破坏老夫辛辛苦苦种好的菜园,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那个,这是意外啦,老师……本来我是想找您的,但路过菜园的时候,突然想起曾在您门下受教的日子,一时触景生情……”

    修德为自己辩解着,但公爵却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险恶。

    “你说的触景生情,说的是以前和缇坦妮亚挖开池塘,让你老师辛苦经营的菜园被洪水冲毁的事?还是因为池塘里的水全部漏掉,让你老师最喜爱的几条锦鲤就那样死掉的事啊?”

    “呃……”从公爵的话里能感觉到长年累月的深深怨念,修德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老师,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还没忘记啊……”

    “住口!你这不肖徒!就是为了避免悲剧重演,老夫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把菜园移到现在的地方,结果还是避不开你的毒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