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的开年,那股子末世的不详预兆已经是扑面而来了,二月末三月初,大雪才刚刚停歇,一股子妖风黄沙却是自西北草原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出来。

    这样的天气,上一次英宗土木堡之变时候也曾经发生过,应术士之言,这样的情景是要有刀兵之灾难。

    只不过此时的大明,早就没了英宗时候百官团结一心,勇挑重担,死战到底的那股子气象了。守门的军士把破旧的棉战袄裹拉扯着裹着,城头上,一个个京营兵歪歪斜斜没个正形的瘫坐在垛口后面,抽着烟,闷着小酒,和地痞懒汉没啥区别,城头威严的摆放着那些大炮,离近了看,炮膛内的锈都把口径堵死了,根本没人理会,京师的城防就像个巨大的绣花枕头。

    瓦剌攻打京师前,整个京外的民众都被大学士于谦迁移进了京城,将大批的明军部队埋伏其中,冲到京郊的瓦剌人曾经在这儿遭到大明火器部队惨痛的教训,可如今,根本没人想着这些,城外照样是一群贫民挣扎在贫民窟内,军也懒散,民也懒散,就看不出来个大战前的气氛。

    似乎整个京师唯一着急起来的,只有崇祯皇帝自己一个人。

    “闯贼已经在西安僭越称帝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贼子还向朝廷发出了讨伐檄文!诸位爱卿,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才三十几出头,正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崇祯皇帝却是头发斑白,皱纹连涂抹的粉都掩盖不住,尤其是昨个兵部还接到李自成称帝的消息以及讨明檄文,更是让他老了十几岁,说他此时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一想着此时李自成也像他那样,接受着百官朝拜,他的心头就犹如刀割一般。

    可惜,任凭他咆哮如雷,整个朝堂依旧沉寂的犹如死水那样,崇祯十七年不是没有于谦那样的忠臣,可是都被他直接或者间接杀了,这么多次政治风波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老油条?

    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英宗被俘的时候了,那时候大明帝国是东方第一霸主,群臣无不是满心自豪,就算是遇到灾难,也是齐心协力,恨不得以死报国,失去了大明身份,对他们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可如今,战乱自崇祯登基到如今已经十七年了,每一年都在战乱中,每一次战!败!战!败!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秋后算账,多少次提心吊胆,几年以上的老官一个个都是身心疲惫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人已经不在少数,甭管帝国亡不亡,赶紧结束这绷着一根神经松不下的日子好了。

    有人主动出来背锅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面对着脑袋朝下屁股朝上的朝堂足足持续了一两分钟,已经被逼得毫无退路的崇祯皇帝不得不强压下火气点名起来。

    “兵部尚书!闯贼即将大军来袭,兵部可有何御敌之道?”

    被点到名字,想装乌龟也装不了,被硬塞到这个崇祯第一火坑的新任兵部尚书张缙彦硬着头皮一磕头。

    “陛下,京营已经两个月未发饷银,蓟镇欠饷长达半年,兵部饷库无一两余银,陛下,如若防备闯军百万大军,至少也要有三十万人马布防保定,蓟镇,通州,互为犄角,至少需银三百万两,粮九十万石,臣斗胆,请陛下发饷!”

    可张缙彦还没等说完,户部尚书方岳贡已经蹦了出来咣当一声把脑袋狠狠砸在了地上。

    “陛下,户部无银!”

    “中原沦陷!陕晋赋税三年未到,川中赋税也断绝了四年,湖广赋税养左良玉三十万大军,分文不到不说,还得朝廷支撑军饷,支撑朝廷的仅有江浙赋税外加扬州盐税,除去宫廷用度,再发放关宁军军饷,连京师百官的俸禄都凑不齐了,陛下,户部何来的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