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四年正月的最后一天,当十三司将薛洋的这份急报送往西川行宫之后,整个兴元府刹那间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之中。在被黄巢赶出长安长达四年之后,僖宗皇帝终于看到了回朝的希望。可以说这一次不论朝堂之上的诸位大臣、掌控中枢的田令孜还是西川的实际控制人陈敬瑄都放下了成见,和唐皇一起,甚至是和兴元府的百姓一起普天同庆。

    正在兴头上的僖宗皇帝当即给前线的勤王将士发布了犒赏诏书,并且要求各领兵藩镇率领王师前往长安,一方面他要亲自检阅大唐将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还都长安增添威势。

    这份报捷底报也正式拉开了西川行宫结束使命,皇帝行辕开始返回帝都长安的序幕,无数在兴元府带了四年之久的大臣家属以及散布在西川境内的神策军开始先行一步回京打点,而且田令孜还直接以唐皇的名义诏令关中各节度使出钱出力出人修葺长安,同时传诏天下,让东南各道立即敬献方物钱财,以庆贺行宫还都。

    兴元府的行宫朝堂在黄巢被剿灭的刺激之下,开始飞速运转,各项还都计划迅速铺开的情况之下,十三司西川分部的阿六也开始接到了向杰的命令,着令西川分部立即派遣人手进入关中,提前一步围绕着帝都长安进行布置,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先行放下西川事务。

    这道命令也标志着在唐皇准备还都的同时,淮南军十三司这个日渐庞大的情报机构也开始做好了准备,将触角延伸到关中地区,将大唐的中枢和淮南之间的情报网络进一步拓展壮大。

    “立即将这份急报送往扬州,禀报大将军,就说田令孜打算撺掇唐皇,威胁主公,以钱财换战功,以税赋换取主公的爵位。”阿六此时根本没有官升一级之后的喜悦,作为陈家人跟随薛洋从起步阶段走过来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如今的淮南基业,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扬州,交给陆翊。

    其实说起来田令孜此举也是无奈,僖宗皇帝不知道长安的现状,但是早就派人回去打探消息的他却是一清二楚,帝都长安现如今已经是满目疮痍,黄巢在长安和李克用等诸侯鏖战数次,彻底打破了城池,皇城在对方临走之前更是一把火差点都烧了个精光,整个皇城内能够称得上完整的宫殿只有祈年殿一座,剩余的含元殿、宣政殿等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这么多人还都,几乎要皇城重新修复一遍,如果不想办法从各处抽调钱财人力,只怕回去的日子还不如待在兴元府。所以田令孜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不仅仅是针对淮南道,几乎天下各道其他的诸侯刺史,要想趁着剿灭黄巢之后封赏群臣的机会获得爵位赏赐,就拿钱财来换吧。

    这个消息目前还处于绝密,朝堂大臣基本都不知晓,按照田令孜的预计,等到这些诸侯节度使率军前往长安的途中宣告此事,在爵位官位的刺激之下,这些人就算是不愿意,也不得不自掏腰包,总不能让唐皇回宫之后住在废墟之上吧。

    不过此时在乾封城中,薛洋却丝毫不知道田令孜已经开始打他的注意的同时把冒头对准了天下所有的藩镇诸侯。他此时还在看着时溥和李克用在自己面前打擂台,在黄巢的尸首实际上已经被时溥控制之后,李克用放弃了独占功劳的打算,转而开始将匆匆赶过来的王敬武和薛洋身上,准备联合众人一起要挟时溥,逼迫对方将这份大功劳让出来。

    “各位相公,以袭之见,如此争来争去也没有解决之法,这贼首只有一人,而尚让等如今尚未找到,也不知遁逃没有。不如这样吧,这黄巢尸首依旧交给时大帅,但是以各位加上我家主公的命令上表一份,就说这件功劳属于我们各家所有如何?”袁袭急忙拉住了快要打起来的李克用和时溥,见到薛洋点头,顿时开口。

    “我觉得可行,时大帅虽说拿住了黄巢尸首,但是这一仗若是没有淮南军、河东军和平卢军浴血疆场,尔等哪来的便宜可捡?”李克用一听这话顿时引为知己,拉着袁袭笑道:“薛相公,我以为可行。”

    “薛相公,这等抢功之事和相公此前所言不相符吧?如此作为岂能让我等心服?”时溥看着李克用在耍无赖,而旁边袁袭很显然是受命出来拉偏架的,偏偏自己对于眼前这两人没有办法,更何况已经输红了眼,一心要指望着这一次在功劳簿上为自己添上一笔的王敬武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自己被一头狼给盯上了,所以在转了一圈之后只得再次看着坐在主座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薛洋身上。

    “对啊,薛相公,这件事该如何该如何裁定?”李克用听到时溥看向薛洋也转头道。

    “我说话你们能信服吗?”薛洋知道李克用的心思,所以起身端着酒杯笑道:“我有一言,诸位请听。此次剿灭黄巢,功劳最大者,自然是今日在座之人,所以若要按照我的心思,这最后的大功归于一人之身,自然是不合理。”

    “正是,这勤王大业,虽说打到最后是我们四家坐在这里,可是论起来前前后后出力的可不是就我们几个。”李克用一心要将水搅浑,所以直接接过薛洋的话茬道。

    “所以我的意见是,功劳必须分给大家。”薛洋肃然道:“否则李相公前前后后付出数万将士伤亡、平卢军的两万多死伤又该怎么算?都是为了大唐天下,时大帅虽说最终拿获黄巢尸首,大家同殿为臣,总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吧?”

    “薛相公年纪虽轻,但是此话却让我等心服,没说的,李相公,下官以为可行,你觉得如何?”王敬武当即端着酒杯上前,直接打断了时溥的话,拉着李克用不听的给薛洋拍马屁。

    “那我武宁军如何算?”时溥被这两个人给逼急了,当即怒道:“薛相公虽说此言不差,但是总该考虑考虑我武宁军将士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