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因严瑾成的事被关家中,唐家人不许他出门,实则唐九也不敢出门了。

    但他心中担心严瑾成,毕竟他是真的将严瑾成当成好友,两人平日里称兄道弟,结果严瑾成遇了难,唐九却连见他一面都难。

    皇帝受到贵妃蛊惑,如今尤为重用天机台的人,郢国建立后设立天机台其实只是为了让天机台观星占卜天气,好在祭祀时选定良辰吉日,避开天灾。历朝都没有重用天机台的皇帝,在他们眼中,苍穹之上是否真的有神明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如今因为贵妃炼丹一事,反而让天机台转眼间成了皇帝身边的要臣。

    严家之事并未对外宣说,但京都的大小官员多少都听说了些,严瑾成原也是朝廷命官,户部仓部司的郎中,忽而有一日没上朝,次日病重几日,咳嗽都咳出血的皇帝便好端端地坐在议政殿上了,有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多嘴,对外说是皇帝近来喝的药里,都有人血。

    邪门歪道才会拿人血为药引去入药,更何况在用人血之前,天机台还算生辰八字,在京中官员里找了个资质不错的人来放血。

    唐九在家坐了三日,每日都让府里的小厮出去打探消息,如今他在家里是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也不敢壮着胆子去问唐老爷,免得被他爹打骂他多管闲事。

    小厮出去几日没探听到什么消息,只知道严瑾成还在家中,没有上朝,但也没被叫进宫里去。

    大约又过了五日,第二个被天机台选中替皇帝受难的人已经找到,那人唐九原也认识,在京都算不上多富贵的人,不过他自己出息,三年前科考中举,被封了一个小官,后来两年节节高升,在刑部任职。

    唐九曾和严瑾成与他吃过饭。

    若说户部严家对皇帝忠心耿耿,甘愿将族中最有出息的子弟奉献给皇家割血炼药,那刑部任职的那位便可说是无可指望了。他家中的亲戚全都靠他这两年在朝中稍得权势,故而也在京中谋得一些不累人又体面的差事,如今他一倒下,他身后一大家子人都要跟着遭殃了。

    唐九生怕第三个人查到自己身上来,但又想起来族中长辈说已经在天机台那里抹去了他的生辰八字,才勉强睡了半夜的安稳觉。

    唐九往严家送了好几封信都没有回应,后来终于得了点儿消息,只有严瑾成写的‘珍重’两个字,次日唐九便让小厮找了个破旧的马车,趁着天没亮从唐家小门出发,沿着窄小的街道往严家走。

    马车到了严家后门,严瑾成的小厮半开着小木门,唐九穿着斗篷遮住全身从马车上下来,弓着背如做贼一般钻入了严家。

    他一路上没敢抬头,就盯着严家小厮的后脚跟一路跟到了严瑾成如今的住处。

    严瑾成本是严家嫡子,住的是最好的院子,如今严家长辈为了防止他逃走,把他关在了严府最深最阴冷的角落里,小院中只有两间房,院子里的野草长了有膝盖高也无人打理,只压着草走出了一条小道。

    唐九见到严瑾成时,他靠坐在软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火笼在身旁烤着,屋内没点灯,只有火笼里炭火发出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饶是如此,唐九也看出了他脸色极为难看。

    “严兄。”唐九开口。

    严瑾成听见声音立刻睁眼,瞧见唐九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张了几次口后只是叹息,道:“唐兄,此番我是倒了大霉,怕是以后不能与你饮酒作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