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浑身湿漉漉的、仿佛被遗弃的家宠一般低垂着脑袋的女人。

    卷曲浓密的长发湿成了一绺一绺的,贴着脸颊,白色的上衣除了湿之外,还脏兮兮的,光裸的腿上沾满泥土,脚上还踩着一双看不出原样的鞋子。

    注意到他的到来,白鸟打起精神,抬头看了看,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下雨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之所以称之为奇怪,是因为他一般只会在里梅烹煮的‘人食’依稀可辨的面孔上看到些许残存的痕迹。

    但,这个笑容却又让他心底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愉悦。

    或许是因为那双如同新月一般弯起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那个不太明显的、形单影只的小梨涡,也或许是因为——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宿傩突然失去了杀她的欲望,他注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容,仅仅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雨,就能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且脆弱。

    那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弯弯的眼睛恢复平静,波澜不惊,翘起的嘴角抿成直线,看上去有些疏离。

    他想,不过是一个赌约而已,只要他允许她的存在就可以了,不是么?

    术式什么的,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不是他感兴趣的对象了。

    那么,只要他稍微克制住杀她的欲望,哪怕不能再看到那张脸上流淌的痛苦,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吧。

    ——就允许她用刚刚那种笑弥补他的损失好了。

    他的一言不发并不能减少白鸟的交谈欲,她的视线掠过他的身影,注视着飘摇的雨幕。

    “雨能冲刷掉许多东西,也能掩盖一些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痕迹。”

    “就像此刻,我不需要再忍受你身上刻入骨髓的血腥味。”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发现啊。”

    比起平日的不言不语,她的话语显然尖锐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