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韦泽“当头棒喝”之后,汪海洋都有些忘记自己到底怎么回到的家里。还没上任都被警告“总理是有任期的”,这直通终结的话里面难免有太多让人感觉想象空间。例如,只要主席下达命令,任期内也可以任免总理。更不用说现在民朝主席韦泽还是人大授权的皇帝,这份授权中将“最高立法权,最高司法权,最高行政权”全部渡让给韦泽。理论上韦泽想撤谁的职就能撤谁的职。

    这位新总理毕竟不是普通干部,他也有自己应对问题的方法。汪海洋仔细想了想,在都督面前怂了难道有什么不对么?在一位权力顶峰的人面前表现对未来的担心,然后这位强者说,爱干干,不干滚。这大概应该视为是强者要汪海洋这样的弱势者奋勇向前而已。

    虽然这种想法的确让汪海洋感觉宽心不少,但是最后拯救汪海洋心情的却是一种类似自暴自弃的态度,“人死球朝上,不死乱晃荡”。干得不好被撤职也比自己吓的不敢干好得多。于是,折腾了半宿的汪海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汪海洋觉得心情意外的好。该上班上班,该交接交接。一旦进入熟悉的工作中,一切不愉快就被紧张的工作给驱散了。

    民朝近期的重要工作之一是北美地区。中国这么一个季风气候令广袤的国土上灾情极多,往往是旱灾与水灾同时发生。大家会习惯性的认为是北旱南涝,实际上北涝南旱的问题也不少。更何况现在民朝国土向南扩张超过了赤道,也就是说整个中国的领土上同时存在冬天与夏天,遇到自然灾害的情况就更多了。

    1881年底北美六省正式纳入民朝版图,整整五年过去了,民朝发现这个冬天最低温度20度左右,气温和山西差不多的地区是个能够稳定生产农产品的好地方。和山西不同,北美六省有广阔的平原,水资源非常丰富。因为冷,这地方的虫灾也不算严重。民朝七亿四千万人口,按照一人一斤口粮来计算。一天需要380万吨粮食。在三块地轮耕制的情况下,北美六省出口粮食约么能在5000万吨之多。若是全力生产,北美六省一年的产量就能供给整个民朝大约两个月的粮食。现在农村卖粮难,某种程度就是因为北美六省快速开发的结果。

    韦泽都督已经提出了国家兜底政策,政府有义务保证中国人民不能饿死。想做到这些,就得先把农业产量确定下来,制定一个库存以及粮食供应的方略出来。这个方略建立之后,整个民朝也就有了基本的信心。

    汪海洋本以为这会变成一个单纯的农业产量讨论问题,没想到职权中有管理户口的民政部部长张建国提出了一个看法,“现在国家的城镇人口比例已经到了30%,如果单纯从救济的角度来看,这30%的救济问题反倒轻松,当地政府就能负责。难点大概是70%的农村人口。不过这些农村人口本身缺地么?整体看来缺地人口其实很有限。”

    当过浙江省的干部,汪海洋其实很清楚所谓的缺地问题。土地作为财富存在的时候,谁都缺地。现在民朝不存在土地买卖,于是这个地到底缺还是不缺,这个就得看立场。作为接受过比较系统教育的年轻一辈,特别是学了唯物辩证法以及共产主义原理中的社会制度部分之后,缺地问题用一句话就能归纳,“每个人都想尽可能占据更多土地上生产出来的产品”。

    只要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商品的所有权,大家就想占有。这些玩意能卖钱啊。就如浙江西部山区盛产板栗,平日里也没人上山如何,可到了采摘板栗的时候,争执经常发生。托了羊羹这种甜点的流行,板栗卖的非常好。前些年甚至还能闹出人命来。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不是缺乏土地呢?看来大概是缺的。

    可是最近几年,浙江有关板栗闹出人命的事情突然就不见了。理由其实很简单,来自山东和安徽这些不如浙江富裕地区的大量更优质板栗占领了市场。羊羹和板栗或许好吃,可是也不能天天只吃羊羹和板栗。当浙江板栗价格很低,甚至低价都很难卖光的时候,争抢板栗的事情突然就减少乃至不见了。没有了争执,又有摘采板栗的护具,伤亡事情也不再发生。

    如果事情只是如此也倒罢了,汪海洋未必会觉得印象深刻。为了夺回市场,浙江农业部门尝试引种更优质的板栗苗木。农业部门本以为浙江山区的百姓对此会很感兴趣,而事实上农业部门发现这帮山区百姓们感兴趣的是那些本来就长成的板栗树,每年去山上打打板栗,出去卖一下,仅仅出个力气是没问题的。让他们耗费大量气力栽树,养树,花几年功夫等到收获。大部分山区百姓其实没兴趣。从这个角度来看,土地又变得完全不缺乏了。

    令汪海洋印象深刻的还不仅仅是这两者,一部分有意愿以种植板栗为生的农民的确种植了优质苗木,结出了优质板栗。于是没有种树又上山打板栗的人就特别喜欢在种地的农民不在的时候跑去优质板栗园去打板栗。为此又闹出过斗殴事件。只是正好赶上一轮严打,地痞流氓还有犯事的人看到政府拎着大刀开始宰坏人了,在抢十块钱都有可能掉脑袋的强大的压力下,这些人自顾不暇,所以争抢板栗的事情才消停下来。当然,还有因为一怒之下把一众抢过他家板栗的村里人告到政府那里,于是导致自己在村里成了眼中钉,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农民也是有的。

    汪海洋把自己的见到的事情讲了,一众部委的干部都有过基层经验,大家发现自己和汪海洋见到的事情种类不太一样。例如汪海洋印象深刻的是板栗,而江西出身的同志印象深刻的则是柑橘。以民朝现在的人口与国土面积,是不是缺乏土地更像是一个伪命题。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能否在北美实行由国家控制的规模经营”。这是江西出身的农业部一位副部长的提议,江西除了养鹿业上了轨道之外,柑橘种植也很成功。解决江西民间争执的办法是,所有投入大钱,投入大量人力,让柑橘地区都种植上优质感觉。这还真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意思,既然大家都种植的优质品种,争抢就基本消失。当然,后来的问题就成了这么大量的优质柑橘销售不易。即便催生出了江西的陈皮业与罐头业,这个问题依旧每年都困扰着江西农业部门。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讨论出个暂时的结论来。想根本性的解决穷困和饥饿问题,最好的办法大概只有让这些本来就远离工业社会的百姓成为工业社会的一员,与工业社会建立起紧密的关系。

    这些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的同志们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无比振奋,想做到这点的难度和成本远比在这些地区缺粮的时候送粮下乡要高很多。广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因为民朝在南海扩张很快,大量广西人口移居南海或者进城,导致人多地少的广西居然空出了很多土地。广西政府认为把那些在贫瘠地区的人民移居到比较富裕的地区来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想是很容易想出美好未来的,实际执行起来之后完全不是那回事。和汉人亲近的当地土人不用费太大力气就下山了,和汉人不亲近的土人对此兴趣有限。更糟糕的事情是土人对政府邀请他们下山的理解和政府的本意大相径庭。土人觉得汉人政府把这些地送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