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年10月13日上午,长沙东城城墙上,两名40岁左右的男子带了几名亲兵马弁遥遥观望着太平军的阵列。

    “江公,那就是束发粤匪么?”观望的两人中,那名满脸横肉,眼角下耷,狮鼻阔口的男子沉声问询另外一位坐在抬椅上,满脸褶子,脸型尖瘦的男子。

    被称为江公的乃是江忠源,听了这个问题,他冷哼一声,“季高,那队人马正是束发粤匪,此贼不灭,粤匪不亡。”

    这位字季高,狮鼻阔口,满脸横肉的男子乃是湖南巡抚张亮基的信任幕僚左宗棠。左宗棠能够理解江忠源的这点情绪,10月6日,太平军前队先锋与城外的太平军汇合,得到支援之后,太平军计划对城南清军阵地发动了一次进攻。

    此时不仅太平军主力抵达长沙,清军各路兵马也汇集长沙。事先有了防备的长沙清军在江忠源的游说之下主动出击,妄图给太平军迎头痛击。出击的清军主动进攻城南太平军,结果被杀得大败。

    战斗中,骑马奋勇冲击太平军的江忠源的右腚上被一名束发粤匪刺中一枪,当时就坠落马下。若不是楚勇们奋力营救,只怕江忠源就交代在战场上了。因为中了枪,江忠源只能坐在抬椅上,由亲兵抬着行动。而且据消息,江忠源曾败给过束发粤匪。所以左宗棠非常能够理解江忠源为何面对这些束发粤匪的时候会带着些脾气。

    左宗棠对江忠源颇为敬重,自然不会故意去揭这个疮疤。而且左宗棠对这支束发粤匪的发型倒是有些格外的关心。虽然没能考上功名,但是左宗棠却是湖南名人,学问是极好的。他知道这支束发粤匪乃是留着汉人的发型,仅仅这一点,就有认真观察的价值。更不用说这支束发粤匪打败过太多的清军,聚集在长沙的各支清军里头,这支束发粤匪都是大大有名。

    早上的时候,左宗棠得知太平军大张旗鼓的排开阵势,向着长沙城东的清军发动进攻。湖南巡抚张良基对左宗棠极为信赖,将长沙的实际谋划都交给左宗棠来办,他只是管按照左宗棠的建议发号施令而已。左宗棠在城东的蔡公坟、小吴门、校场布下了数个阵地,以阻挡太平军在长沙城南城东自由行动。而对清军阵地发动进攻的正是那支赫赫有名束发粤匪。

    这支束发粤匪进攻的对象,乃是小吴门附近的清军总兵马龙。没有与束发粤匪打过仗的,马龙总兵算是一位。左宗棠干脆请了江忠源前来观战,想从这位两湖赫赫有名的人物这里得到些指导。

    看了一阵之后,左宗棠忍不住叹道:“这支粤匪行军时竟能如此整齐……,若是突然用一支队伍杀过来,只怕是抵挡不住。”

    “季高,我也一度如此认为。”江忠源答道。左宗棠对江忠源这话很有些不解,话里面的味道竟然是完全不看好清军。看束发粤匪的行军方式,队列采取横队,一排排的队伍傻呼呼的列队向前。这个若是操演的时候还罢了,打仗的时候这么慢吞吞的整齐走路,根本就是食古不化。

    在左宗棠看来,束发粤匪们的阵势更是不可理喻。各个单薄的横队之间距离过大,遭到纵队冲击的话会被从中切开,根本没办法灵活的调动。

    无疑,这不是左宗棠一个人的观点,清军总兵马龙的观点也是如此。却见,马龙的部队突然以纵队的模式向着对面的太平军发动了进攻。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左宗棠对马龙采取的战法颇为赞赏,这的确是能够对付束发粤匪的正确打发。纵队斜着插向横队,一旦切入横队,横队的战线立刻就会混乱起来。束发粤匪们的部队都是横队,一旦有人往回逃跑,就是连锁反应,后面一队队的人马会被前面溃逃下来的前队裹挟着撤退,根本无法抵抗。

    江忠源并没有表示任何的赞同乃至赞赏,他冷冷的说道:“咱们看了再说吧。”

    小半个时辰之后,左宗棠脸上的横肉哆嗦着,只见马龙麾下的清军哭爹喊娘的在玩命逃窜,在他们背后,手持长枪的束发粤匪们如狼似虎的猛烈追赶,把清军杀得连滚带爬。

    大半个时辰之后,左宗棠脸上的横肉不哆嗦了,他身上的肥肉开始哆嗦。不仅仅是总兵马龙所部全军崩溃,前来援助的两支清军也被束发粤匪的横队给崩溃了。束发粤匪们的部队看着是一直慢吞吞的以横队的方式前进。但是有句老话叫做不怕慢,只怕站。束发粤匪们的部队始终按照自己的模式在行进,正面与清军作战的部队没有停歇,负责跟进包抄的部队也没停着。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束发粤匪们以干净利落的行动击溃了清军,在清军试图抱团固守的时候,束发粤匪已经完成了队伍调动,以三面夹击的方式发动了进攻。清军最终被打得全军崩溃。由于各个城门都已经封死,清军溃兵逃到城墙之下,如同蚂蚁般挤在一起。

    因为城头上有清军的火炮,束发粤匪们倒也没有派步兵穷准不舍。他们拉出大炮,对着清军开始轰击,炮弹打得又准又狠,清军的人堆里头发出的惨叫在城头上听的清清楚楚。

    左宗棠眼角向下耷拉,现在因为惊愕、气愤,他的眼梢此时看上去都有些向上挑起。但是这怒目而视并无任何实际杀伤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被打的沿着城墙开始逃窜。而城东的小吴门与校场的阵地硬是被束发粤匪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