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

    革命这个词在中国有几千年的历史,在《易?革?彖辞》中有:“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之说。然而革命这个词在以往很少提,更不用说编到造反队伍的歌曲里头来唱。

    沈心曾经认为占据安庆城的丞相韦泽是个非常有见识的泥腿子,因为韦泽兴办的《安徽新闻》也好,或者是韦泽自己的发言也罢,都是用的白话。然而韦泽却在解释“革命”以及“革命军人”上引经据典,沈心对韦泽的一段话印象极深,“几千年前的《诗经》上讲,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因为那时候军人至少也是国人,是能对政治发表意见的。我不管其他的军队中对于军人怎么看,至少在咱们的队伍里头就是如此,身为军人,要说话的时候,就不能有人拦着!”

    这“国人”是什么,沈心并不知道,他读《诗经》都读的很少。不过这次之后,沈心对韦泽的印象完全转变了,韦泽不再是个泥腿子,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读书人。因为有了这样一种认知,沈心原本对太平军的排斥无形中降低了很多,甚至连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样用词直白,内容简单的小曲,也变得顺耳很多。

    行军时这曲子听的久了,沈心突然生出一个疑问来,若是能做到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队,能叫做粤匪么?能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用了群众稻草当床铺之后还要给群众重新捆起来的军队,怎么听都像是仁义之师。沈心原以为这首曲子只是为了让沿途百姓听的,然而他发现,这曲子竟然是要求太平军自己遵守的纪律,这可让他迷惑起来。

    宣传队逐渐开始分散,以安庆、桐城、舒城、庐州等太平军主要控制的城市为中心,向周边扩散。沈心被分配到了庐州一带。

    由于缴获了地方上的田地账册纳税记录等物,沈心这种懂得一些文言文的家伙被用来搞“翻译”工作,就是把文言文翻译成白文。翻译好的白文归纳总结,确定了那些地方纳税的基本数量。

    不仅仅要翻译,太平军抓获了不少税吏,让他们交代地方上交粮纳税的具体情况。沈心作为翻译人员,也要拿了相对的资料旁听。作为一名十八岁的年轻人,沈心听到了太多的不平事。

    出发之前,韦泽告诉大家,按照田亩来交粮,必然会引发地主士绅的极力反抗。为了对抗地主士绅,就一定要依靠穷苦民众。沈心觉得韦泽说的或许是正确的,不过应该没有韦泽说的那么惊心动魄才对。

    而亲自旁听了税吏的讲述,沈心才知道地主士绅们到底有多凶狠。首先,谁家出了进士的话,立刻就会成为地方上的一霸。进士老家附近的田产若是出售,在进士的家人明确发话之前,别人是不用考虑能够购买这块土地了。进士老家的土地会迅速向进士家集中,托庇在进士家族门下。自此,他们就不用交税了。

    当然,这不用交税可不等于租子照旧,托庇在了高官门下的田产,租子只会增加不会降低。既然不用向国家交税,作为交换,就得向庇护四方的高官家多多上供奉。

    与其他托庇相比,当官的毕竟有个官场斗争,私下做得太过分会遭到弹劾。所以能够托庇在高官家族,这甚至还算是好的。如果不幸托庇到了“地方豪强”手中,那就如同成了奴隶一般。

    听了税吏的介绍,沈心觉得有文化的豪强们,也是欺压百姓,不过他们的方式更多是维持一个对他们有利的制度。而没文化的土包子豪强欺压起百姓,那就是要让他们自己觉得开心而已。各种在沈心看来已经是荒谬的事情,没文化的土包子们干的不亦乐乎。身心就没法理解为何地方上的土包子豪强们要抢男霸女,更不理解他们费力气收买官府某些人之后,转而与官府政策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