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不断有战士倒下,李啸秉承李团神枪手的特质,冷静地狙杀着对我方威胁最大的敌人。战士们拼命射击,全力阻止敌人接近第一道战壕,日军抬挡板的人倒下一个,又换上一个,就是死活靠不上来。双方都拼红了眼,已全然不顾忌伤亡了。日军潮水般地往上拥,不到两个小时,已发起了十几次冲锋,显然他们急了,不拿下这个山头,沰河边的国军都将渡河而去了。不断有带工兵铲的日军跳进壕中,迅速开始挖掘壕壁。我方投弹手不时用手榴弹招呼对方,哪里冒头,就往那里投弹。狙击手也紧紧地把对方钉在壕中,一露头就狙杀。

    不知道是打退了日军的第几次进攻,鬼子又退了下去。阵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被炮弹翻起的浮土,人们早已习惯了刺鼻的硝烟,抓紧短暂时间休息一下,准备迎接更艰苦的战斗。松弛下来的李啸觉得浑身有点脱力,他靠在战壕边,闭着眼,脑海里却已是翻江倒海了。

    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基本了解李团这个人的大部分历史了。老天爷到底是跟他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他竟然穿越到了一个逃兵的身上。

    李啸,原名李信,江南人士,自幼聪明好学。年轻时赴日本陆军大学学习,回国后加入黄埔军校,二十出头就成了黄埔教官。后来参加了红军,一向骁勇善战,并娶了号称军中之花的妻子,因其长得英俊魁梧,夫妻俩一度被称为红军中的金童玉女。由于受严峻斗争形势所困扰,一时觉得前途渺茫,所以开了小差,当了逃兵,又回到了国军。但国民党对其不太信任,且屡屡被别人猜疑和排挤,遂心灰意冷,萌生退意。在一次激战中,其脸部被炸伤,伤愈后便前往上海,找到当时最著名的德国整容专家,做了脸部整形手术。手术无疑是相当成功的,换了一付容颜后,人似乎比原来更帅气了几分,并且这时,即便是曾经的至交,也是重逢未必能相识了。借此机会,他要求更名改姓,隐退到京师教导团当个团长。

    李啸从身边捡起一片绿叶,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一股清苦的味道呛来,混沌的脑袋却依旧一片混沌。受党教育多年,对党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最后取得胜利的是党啊。得想办法回到党的怀抱,可怎么回,党有可能接受这样的逃兵吗?即便回了,以后会不会被清算呀?还是要到国外换个环境呢?一时间脑海里已转过了几百个念头。

    在脑海里翻转的还有一些热辣的景象,但已无法引起李啸的兴趣。看得出,李团是很爱他的妻子的,这里有不少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桥段,还有不少于床间、小河边、竹林中等多个不同地点的温存与酣战场景。这些隐私虽然李团都无私地拿出来和李啸分享,可李啸却无意去关注。李啸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来评判别人的对与错,更不想背负别人的罪与债,他只想搞清楚他如何来,今后要向哪里去。

    就在李啸的内心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起伏颠簸之时,几滴清凉的雨丝飘落在脸上。李啸一向不喜欢雨天,因为雨天基本都是阴天,阴天往往让人心绪烦闷。而这时的雨点渐渐密集起来,冰凉的雨水仿佛在李啸纷扰繁杂的思绪里,冲刷出一丝沉静的凉意。先不管那么多了,李啸有个优点,不管遇到多么错综复杂、多么扑朔迷离、多么无奈失意的境地,都要把手头的事先做好,至于未来事情的发展,再通过缜密的筹划、精心的部署、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让局势向好的、自己预期的方向转化,这也让他这些年绕过无数困难险阻,在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日军的炮声打断了李啸的思绪,炮火准备后将是日军的又一轮进攻了。转头看了看沰河边,那里只剩数百人等待渡河了,李啸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这仗值了。李啸想畅快地大吼几声,再为手下的官兵打打气。像抗日神剧那样大叫“抗日战争还有八年就要结束了……”,显然日期太漫长,鼓舞不了士气。于是他高声喊道:“弟兄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天黑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天黑就好办了!”

    日军的炮火渐渐停了下来,可新一轮的进攻并未如预想般到来。突然东北方枪声大作,看来日军大部队已从那个方向包抄过来了。这时小高地对战局已无足轻重了,天也快黑了,山下的鬼子失去了进攻的积极性,打算把李啸他们先困死在山上。

    李啸组织官兵清点人数、救治伤员、配给弹药、分派任务,经过一下午的激战,阵地上仅剩一百多人了,军官也损失过半。李啸召集排以上长官商量夜间突围的计划,来的也就寥寥十几人。

    天黑了,鬼子在山脚点燃了无数篝火,把山坡照得通明,显然是防着我军突围。李啸安排一部分人收集绑腿和皮具,利用绑腿的布条搓成几百米长的双股布绳;安排一部分观察哨监视敌军动向,并安排投弹手,隔三岔五地往还有少量日军占据的前方战壕扔几颗手榴弹;大部分人则抓紧时间休息,等待突围时刻的到来。

    突围时间定在凌晨三点,那是双方最疲惫的时候。两点多,李啸让人把布绳一端绑在山顶被炸断的一棵大树上,另一端则缠绕在一小截树干上,派了个手脚最麻溜的战士周全兴坐在这截树干上,从临河一侧的峭壁缓缓放下。到了河面,周全兴就抱着缠绕着大量布绳的树干往对岸游,边游边放绳子。十几分钟后,对岸有微弱的火光闪了三下,那是周全兴游到对岸,把布绳绑在对岸的树上后,发出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