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了闹哄哄的剧场,来到了侧面的院子里,早春的太阳高挂在半空中,纯净的天光中,透着一尘不染的幽蓝。我将身上的工作服棉衣拢了拢,眯缝着眼睛,坐在了门前台阶上的阳光里,掏出刚才吸剩了的半截“云龙”烟,划着一根火柴,重新续上了火。/p

    独臂英雄的声音清晰地从剧场里传来,我吸了一口烟,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失落。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位副排长,那个在我脑海里已经开始模糊了的彭大壮,这个粗壮的男人如果还活着,应该也有资格参加这样的演讲,不仅给自己带来荣誉,也会给自己家人的生活带了改变。可惜,他永远地沉默了,除了内心痛苦的家里人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记着他呢?烟卷即将燃尽,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了几个烟圈,目光空洞地望着烟圈一点点化开,最后变成缕缕游丝,在空中飘散而去。/p

    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头,把我从悬浮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仰起头来,看见一张男人英俊的面孔。/p

    “……”我本能地张开了口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梗住了,现在还该不该叫师傅呢?我一时有些犹豫。/p

    “会抽烟啦?”师傅双手插在衣兜里,俯身望着我说道。/p

    “哎,玩呗……”我躲避着师傅的目光,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用脚捻了几下,站起了身子。/p

    师傅把我浑身上下扫了一遍,才又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去年在卧龙湖边见了一面,你小子变化挺大,个头长高了,人也成熟了。”/p

    师傅似乎没有显得生疏,他的夸奖让我有些尴尬。/p

    “最近,你怎么样?厂里的生产还好吗?”师傅没有理会我的尴尬,随口继续问道。/p

    “也没有什么,反正还是出力干活。”我本来想说自己又回保班了,可是感到不太好,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厂里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开始纺化纤棉了,是老猴子……,噢,侯厂长从南方弄来的。”/p

    “现在,我们的改革正在大踏步前进,要打破原有的计划经济模式,所以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师傅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带着领导高瞻远瞩的意味,他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改革吗,就要有阵痛,有牺牲,这是必须的。”/p

    “可是,这个阵痛,是不是该我们来承担?牺牲,也是要牺牲我们这些人吗?”我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不太理解师傅的意思。/p

    “不只是你们,其实啊……我们大家都有牺牲。”师傅的双眼望着前方,目光变得迷离起来。/p

    我不知道师傅说得是什么牺牲,对于我们这样的底层职工来说,真得难以理解他们在这张变革中的付出。/p

    师傅不在与我理论,收回了目光:“吴平,还记得袁圆吗?”/p

    “袁圆……”师傅的突然发问,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p

    “这小姑娘挺好玩的,到现在还关心着你,让我这次见到了你,一定代她向你问声好。”鲁豫的眼角飘过一丝笑意,“你还不知道吧,她已经是市供电局的团委书记了。”/p

    “她……她也是书记了?”我心里又是一惊,一时有些语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