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寡淡无味的酒水让李寻欢失了饮酒的兴致,草草对付了几口晚饭便洗漱干净躺在床上,舟车劳顿的疲倦涌上来将他彻底淹没,刚阖眼便沉沉睡去。

    铁传甲见他又是咳嗽又是发热实在放心不下,把李寻欢安置好在客栈后便去镇上寻了大夫来看他。

    老郎中掐着那只细瘦的手腕凝神片刻,沉吟道:“风寒有些严重,虽然是先天的体弱,不过好在一身精纯的内力压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待老夫开帖退热的药喝下去便无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可还有什么伤病?”

    “这倒不是,我是要说这风寒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这位公子体弱,这胎怀的本就有些不稳,现下又害了风寒,更是不好。”老郎中摸了摸胡子摇头道,“这样,老夫再写一帖安胎的药,与那退热的药分开煎了,早晚各一帖。”

    “什么?您说我家少…他怀孕了?”铁传甲惊得一双眼睛瞪作铜铃般大小。

    “连自己妻子怀孕都不知道你这个丈夫当真是不称职。”老郎中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小女儿正是因为丈夫不关心流产时大出血没的,相似的情景让他对床上这个苍白漂亮的年轻人多了些同情。

    直至铁传甲把老郎中送出门时都还没从李寻欢怀孕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连辩解自己不是他的丈夫都忘记了。手中攥着老郎中临走时给的药瓶僵硬地走回到李寻欢房内,心里对着已逝的老爷夫人发誓要把伤害了少爷的人全身的骨头都折断。

    “铁大哥?”李寻欢昏昏沉沉中半睁了眼,见一座山似的影子站在床边吓得睡意全无。

    “少爷要喝水吗?”铁传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听他声音沙哑便倒了水又用内力温好了递给他。

    “如果能有酒润润喉就好了。”李寻欢叹道,接过茶杯低头饮下。

    “少爷还是少喝些酒,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铁传甲连声劝道。

    李寻欢一口水没咽下全喷在被子上,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少爷少喝些酒吧,对孩子不好。”铁传甲硬着头皮重复道。

    李寻欢木着脸由铁传甲擦干净他脸上的冷汗又替他换了身衣服,直到铁传甲给他端来碗漆黑的汤药时才回过神来。

    “大夫说你身体太弱又伤了风,现在打掉这个孩子恐怕会落下病根,以后…”铁传甲顿了一下,“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怀孕了。”

    “孩子…至少孩子是无辜的。”李寻欢垂眸盯着自己的小腹看,像是要透过皮肉看见那个未成形的胎儿。他一向敬重生命,即便他的刀夺走过很多人的生命,却也是因为那些人凶恶残暴视人命如草芥,而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还未出生的胎儿有什么必死的理由。

    外头的风雪越发大起来,他们被迫在这小镇上多留了一日,那位老郎中兴许是将对亡女的关怀投射到了李寻欢身上,复诊时竟是对他絮叨了半日孕期注意事项,听得他面红耳赤又晕头转向,几次向铁传甲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这位粗犷的汉子忙于低头记录老郎中的话,李寻欢的眼神都抛给了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