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照射着古朴宏伟的综合楼,也照射着综合楼前这支整齐的队伍。不一会儿大家已觉得身上火热,西北地区的光线很强,照在胳膊上火辣辣的。

    魏杰的讲话还在继续:“我们是一家国有中型棉纺织厂,是紫华国企改革的重点,也是其他国企改革学习的一面旗帜,各级领导都在盯着我们呢。可是,我们有5000名干部职工,还有非常沉重的退休人员包袱,要是改不好可怎么办?我们能对得起这些为浩达做出过贡献的老干部、老职工吗?”

    听到魏杰的话,大家的心情渐渐有些沉重,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我们走进了浩达的大门,那我们就应该和老职工一样,要有‘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情怀,这是爱厂的表现,是一种责任。”魏杰说,“明天,人劳科就把你们的资料交给保卫科,由他们到公安部门给大家办理紫华市的居民身份证,身份证上你们都是一个户口,都是我们浩达的集体户口。”

    张琰瞥了一眼谢洁,她略微发暗的脸上表情平静,眉宇之间仍然隐藏着淡淡的忧郁。越来越强烈的光线洒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的眼睛睁不大,但一对弯弯的跟柳叶一般粗细的眉毛很好看,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魏杰身上。

    “同学们!现在要在紫华市落户口,这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紫华的城镇户口可是黄金万两啊!这里是省会城市,对户口管理非常严格,不是谁想落就能落,没有上过学没有派遣证,就根本就不可能变成紫华人。据说,在外地投资买房就能落户,但在紫华绝对不行!紫华不是沿海沿边城市,我们的观念还很传统,户口是一个人的身份,是不可能花钱就能买到的。如果拿钱都能买到紫华的户口,这钱不就成了万能的了吗?如果拿钱都能买到紫华的户口,那不是什么素质的人都能进紫华吗?”

    同学们认真地听着。

    “即便你们都是正规学校的毕业生,给你们落户时,厂里还要向政府缴纳‘城市增人费’,要是没有带计划指标,想把户口落在紫华那就是做白日梦。”魏杰说,“对于你们当中从农村考学考出来的人来说,这就叫一步登天,就是‘农转非’!”

    魏杰继续说:“大家一定要知道咱们厂对你们不薄,厂里对人才有着极其迫切的需要,咱们厂能从一个又一个历史阶段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在各个时期涌现出来的一流人才。你们大都是学纺织的,应该知道浩达的名气,更应该知道大仁棉纺织厂在日本侵华前后的重要地位。”

    这分明就是厂史教育,大家从魏杰零零总总的讲话中,对浩达棉棉纺织厂有着越来越深刻的认识,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普通干部对他们赖以生存的企业深厚而独特的感情。

    “用不了多久就要进入21世纪了,我们这些老浩达人对咱们厂子的未来可是捏了一把汗啊。”魏杰说,“计划经济时我们厂里是多么的辉煌,不管是谁,想买布都得凭布票,在咱们厂工作本身就是一种荣耀。现在国家已经实行了市场经济体制,什么是市场经济?就是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而要起到市场对资源的配置的作用……”

    “魏……”这时,队伍里一名毕业生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由于他的声音很小,魏杰并没有听见。

    魏杰继续说:“要起到市场对资源的配置的作用,那么,最重的就是要通过价格、竞争和供求等发挥作用来实现。可是,这几个方面都是我们的短板,是我们的软肋。”

    魏杰接着说:“现在南方的民营纺织企业正在大量涌现,人家织的布匹质量比我们好,而且,许多棉纺织厂都与印染厂合作,推出的成品面料无论质地还是色彩,都比我们有优势。更重要的是,人家的生产成本比我们低,我们有大量的退休人员的包袱,人家没有……就拿最低端的涤纶来说,人家在市场中的售价也要比我们低得多,低得令人惊讶,令人害怕。你们猜猜有多低?”

    大家自然知道这是一个设问句,没有人回答,依旧认识地听着。他们没想到进厂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这么严峻的现实。张琰看见一团愁云在魏杰的眉间拧成了疙瘩,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之下,大家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魏杰把毕业生环视了一圈,略微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指,一边比划着数字,一边接着自己提出的问题说:“别说是我们成本的二分一之,三分之一,他们只有我们成本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

    大家一片唏嘘,大家对这个数字非常敏感。

    “太不可思议了!这些民企是怎么控制的成本?”队伍里有个高个子男生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