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算净身出户,虽然也没有多少身家可拱手。

    随母亲住在原来的生活圈,梁斯汀有去望过父亲。但每一回都吃了闭门羹。

    初二时,父亲作为外聘来学校代教绘画课,去的正巧是斯汀班上。

    彼时,父女俩已经暌违了整整三年。

    那会儿梁母小小发迹的缘故,梁斯汀的生活条件还不错,同大部分单亲子女一样,她拿双份零用钱。

    而父亲只打钱不露面罢了,且金额波动大,有时少得可怜,梁斯汀会懂他那阵子又拮据了。

    饶是父亲不成家,骨子里对艺术那份剥离名利的狷介孤高,也会让他过得很清苦,苦成夹克衫驳头上毛躁躁的线头、裤脚洗白的灰败……整个人像搪瓷罐上豁掉的口子。

    当时的梁斯汀,课上很少发言或抬头了,十岁之后一直如此。但那堂课上,她目光就没离开过黑板讲台,或者是上面的人。

    做女儿的从来没见识过父亲上课的风采。老实说,很意外。

    那么个寻常寡言少语,说半句话要攒上三天的人,短短四十五分钟里竟密集地说了很多很多。好像手上有画笔,他才有了精气神,是活着的。

    闹哄哄的教室里,梁父紧着学生吵闹,自顾自地在画板上教学。他背对着台下,而斯汀伸长脖子远望着画板,一眼就瞧出了那幅画。

    爱德华霍普的《夜鹰》。

    她见父亲临摹过无数遍,那是他最钟意的作品之一。

    小时候孩童无忌地冲撞了好几回画室,梁斯汀也因此讨骂了好多次。但只要将好碰见他摹《夜鹰》,她就是安全的。他对待这幅画的较真程度,

    甚至于都没空批评她的。

    小孩没有艺术鉴赏力,直言直语地问父亲,为什么老画这个?它明明就不好看,很空,也很冷清。

    那个年纪不懂lessismore地留白,只知道画布里堆砌得越满越好。恨不得日月共用天空,要灯火如昼还要繁星如沸。

    父亲却平和地告诉斯汀,爱德华入画了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