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六十七年冬,天大寒。

    朔风夹着雨雪拍打窗棂,屋外风啸如咽,室内炉火哔剥。茹宁用手钳夹起一块松木,刚放入炉内,屏风处就传来几声低哼。

    茹宁放下手钳,用湿布净了净手,疾步走到屏风后的床边,轻声唤道:“汯儿。”

    李汯单着里衣,颈边厚厚地裹了两层鹅绒锦被。室内炉火烧得正旺,比不得外间的地冻天寒,将他原本如雪似玉的脸庞烧得通红。

    李汯听到声响,双睑颤了颤,抬起沉重的眼皮,呓语般地应道:“阿茹,我好热……”

    李汯打娘胎里落下病根,天方入冬,被寒风吹了几回,回来便发起了高热。茹宁看不得他这般遭罪的模样,叫大夫看完之后,便谨遵医嘱,一直贴身照料着。

    “汯儿乖,暂且忍耐一下,出过汗就好些了……”

    茹宁心下急切,面上仍得摆出一副镇定宽厚的模样。他把濡湿的手帕放在李汯的额上,又拿了块干净的沾上茶水,一点一点地润泽李汯干燥的嘴唇。

    他入祎王府这一年来,李汯一直小病不断,偶尔生这样一场疾病,也叫茹宁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他不懂医理,也不知李汯这般孱弱的身子究竟经得住几回折腾,每当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发烧发到神志不清时,他都只能坐在床边暗自祈祷,期望李汯能够快些痊愈。

    李燕戟从军部回来时,率先过来看望了一番李汯。

    云络逝世之后,李燕戟便一人如父如母地将李汯拉扯长大。他经历过孩子多次的缠绵病榻,对此番情景已经非常熟悉,不如茹宁那般手足无措。看过李汯的病症之后,又问了他这一整天的发热情况。

    茹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早上大夫看过,抓了一方药贴,喂世子服下以后,倒是不说胡话了,只是高热仍不见退下,好似还有些胸闷……”

    李燕戟听完点了点头,见茹宁目露忧心,反而安慰起了他:“汯儿身子自小便是这样,多灾亦是多福,你不必太过担心,只尽力照顾好他便可。”

    茹宁被他的话语说得一怔,连忙应道:“是……我知晓了。”

    两人谈话间,大夫也提着药箱前来复诊。茹宁退居人后,听李燕戟与大夫一言一语地交流李汯的病情。

    从谈话中可知,李汯这般受风寒、发高热的情况并不鲜见,情况都尚且在大夫的可控范围之内。茹宁想起自己先前过度的思忧,便暂且将一颗心安稳地放回了肚皮。

    李燕戟公务繁忙,陪李汯在此间坐了一会儿,便又回书房处理要事去了。茹宁与其他几个贴身婢女一道守在房中,偶尔喂水、擦汗,如此便到了深夜。

    除却偶尔的唤声与呼气急促,绝大部分时间,李汯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休息,醒来时喂药喂粥,也都乖乖地任人照料,模样之乖巧懂事,实在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