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子里还有傲气,但这傲气多年挫折之下,又生出点不甘,听伊藤提起黑河酒厂的时候难免带了酸意。

    伊藤前来,就是冲着方家的酿酒秘方来的,只是他并不清楚方家老爷的规矩,以为方吉安这里也有一份。

    方吉安听见对方说起想要学习酿酒,又沉默着不说话了,只闷头抽烟,瞥一眼介绍人孙掌柜:“孙兄这是来作保的?”

    “只是介绍认识,大家都对酒情有独钟吗,互相了解一下,了解一下。”孙掌柜打圆场,讲了几句场面话。

    方吉安人不傻,冷笑道:“那怎么不先跟你们孙家‘互相了解’一下,你们家的长山酒也不错啊,上好的烈酒!”

    孙掌柜静了一瞬,忽然开口道:“已了解过了,我家中酿造秘方现下已交给了伊藤先生。”

    方吉安愣了下,拧眉不解。

    各家酿酒方子密不外传,这可是酒厂最后的根基,他想不通孙掌柜为何要将自己家中基业连根撅起,送给这个日本商人。

    孙掌柜叹了口气道:“方掌柜,时代不同了,伊藤先生带了一艘船来,上面有三套完整的酿酒设备,同白家商号现在使用的一样。”

    方吉安眼睛顿时睁大了。

    一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省府白家的车队离开不过月余,青河县一切如常,但黑河却变了样。

    方继武再次从族学放假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已不同往日。

    虽然住的还是以前住的那个院子,但花厅里多了几件红松木家具,都是新打而成,家里的弟妹也穿了新衣,连一向贪吃的幼妹兜里都存了几块糖果。

    不止是家里变了样,家中以前赖以为生的那个酿酒小作坊也换了地址,不再是偏僻之处,而是搬回了几年前热闹的街道上,盘下了那里一处最大的绸缎店,硬是改成了卖酒的店铺,颇有几分财大气粗,向周边人宣告方家又阔起来的气势。

    方吉安也换了一个模样,身上穿了绸缎长袍,料子走起来簌簌作响,体面又气派。

    他平日里就在新店里走动,使唤手下的三个伙计,晚上回家依旧是老样子,多喝几杯酒之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地说着对方玉柔和白家的不满,从机器到钱庄,骂个不休。

    但是家中一众小孩却比平时要高兴,因为方吉安如今手里有钱,下酒菜也好,喝醉了之后就不管他们,凑过去往往能偷吃上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