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天,天光温暖但不刺眼,窗前的陶土盆里开满了紫色的草花,花形宛如不大的铃铛。

    风慢悠悠地吹着,路明非的目光尾随着窗帘起落,窗帘上的图桉是小熊抱着草莓。

    从醒来到现在,除了眼睛,他连小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因为实在太舒服了,感觉是初夏的午后,刚刚自然醒,四肢百骸无不安逸,就像儿时的夏天。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倒在了暴风雪中,也记得冰封的北西伯利亚和那场亡命的旅途,最后那架巨大的雪橇倒是亦真亦幻,像是圣诞老人赶来救他了。

    绝无理由他在这样一间普通但惬意的卧室里醒来,而且根据体感温度,应该是在亚热带南方的城市。

    他本应警觉甚至恐惧,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很放松。

    --北风呼啸的北西伯利亚就像一场噩梦,他总算从噩梦里醒来了,而现世安好。

    也可能是死了,有种说法,说人在前往地狱之前,会经历一个叫‘中阴’的阶段,这个阶段的灵魂会见到各种奇异的景象,也会回看自己的一生。

    他慢慢地起身,环顾自己所在的卧室。很普通的卧室,中式的竹木家具,颜色素雅,甚至略显土气和寒酸。那小熊抱着草莓的窗帘布,感觉就是夜市上十块钱一米的便宜货。

    令人惊讶的是墙上那幅癫狂凌乱的画作,乍看会以为是小孩子的涂鸦,但路明非知道那是杰克逊·波洛克的作品,美国抽象主义的大师,尽管作品早已拍出了天价,但大众对这个名字还是陌生。

    主人会挂波洛克的画作,当然是复制品,但应该是颇有学养的人。

    路明非走出卧室,四处熘达。

    这是个颇有些年头的老公寓,三室一厅,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外加小厨房和洗手间。屋里颇为整洁,但从沙发上那条磨毛的毛巾被看,这是个清贫的家庭。

    书柜里的藏书多是经典,不像董事长们新装修的办公室,烫金的大百科书英文版雄赳赳地站成一排,一页都没翻过,这里的书都被翻来覆去读旧了。

    这应该是个三口之家,因为卫生间的台子上摆着三个漱口杯。

    看格局这应该是一栋赫鲁晓夫楼,1957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为了解决民生问题开始建筑这种经济型住宅楼,中国也彷造过很多。

    一栋赫鲁晓夫楼,一套局促的小套间,里面住着一户有些穷酸的知识分子,但他莫名巧妙地觉得这里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