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大雨才落,清露坠弯枝叶,一只黑甲夏蝉趴在树干上,贪婪地伸出垂緌,想要啜饮露水。

    桐树边檐廊下,几个梳双髻,穿紫绯襦裙的婢子捧着新摘的莲蓬,歪歪扭扭窝在一块嬉戏打闹。

    为首的高挑少女倚靠廊柱,正瘪嘴向众人学着什么,不时偏过头与身边人笑语,旁边的人听了,也用绢帕掩口,发出闷闷笑声。

    徐胜领着手下部曲,一队人手执矛革下了塔楼,绕着西边仓廪转了一圈,又朝东走了半柱香时间,停在一间大院门前。

    院子门闩紧闭,像是在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看上去透着几分古怪。

    门口另外有几个垂髫小儿推着竹轮游戏,眼看士兵们迎面走来,都躲进了大树后,露出眼睛滴溜溜偷看。

    士兵们喊着号子整队,又按照顺序分散,没过一会,每根柱旁都候上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守卫。

    徐胜心不在焉地巡视了一圈,溜达到阴凉处站定。朝游廊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高个婢女便立马趋步而来。

    “你现在是听不懂话了还是怎么着?我让你好好看着门,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前,你可倒好,还有功夫和人家玩呢,若是让刘媪看到了,再告到夫人那去,保准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压低声音训斥。

    “哪能啊,这会天这么热,她肯定早自己躲屋里睡觉去了,除了几位小郎在门口玩,哪里还有人路过。”

    宜君绞着帕子翻了个白眼,不满地道。

    不过一转眼功夫,门口堆沙堡的小儿便都跑得没影了。廊下聚着说闲话的小婢们也赶紧将莲蓬藏在身后,飞快散开。有几个就手拿起扫帚,哗啦啦扫起地来。

    寸草不生啊,宜君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用动脑子也能猜出原因——眼前的人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短粗的眉毛扭成一团倒竖着,明明已经竭力忍耐住怒火,浑身却还是散发出蛮不讲理的彪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你还跟我犟嘴,老实交代,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啧。”宜君转过头,叉起腰:“还能有啥啊,本来和她们几个聊得好好的,不知道谁挤眉弄眼的威胁我非要叫我走,这下可好,人都吓跑了吧。”

    徐胜深深沉了口气,眼瞅四下无人,一拧耳朵便把妹妹提溜到墙角。

    他煞有介事地眯起眼:“刚才刘媪遣人过来问话,问你中午怎么没去前厅伺候,你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溜进去看……”徐胜打了个磕巴,讳莫如深:“……看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