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饭后,王秀青布带束发,穿了一身粗布青衫,出了门去参加县学文会。

    对他而言,文会不再是学习的好机会,也不是长见识,认识这个时代的地方了!

    县学的青瓦学舍内,树荫成林,牡丹遍地。院落凉房内,几名教习或巍然而坐,或解答书生问题,或与旁人吟诗作对。没有排列齐整的桌椅,而是一张张高背椅,或是卧榻小几,上面摆着茶水、果品点心,供人教习和学子们食用,几名杂役侍候在一旁,气氛宽松祥和。

    既然来参加,王秀放下沉重的心思,但他看来后世许多西方的玩意,早在中华大地出现,心里有些吃味。今天的文会完全就是标准的自助餐聚会,只不过后人不肖,好传统逐渐被丢弃,糟粕倒是保存下来。

    来历神秘的教习钟离秋仍是老样子,压根就不跟别人磨叽,一个人老神常在,看着手中的书,遇到有书生向他提疑难问题,才三言两语地解答。

    人人都对他很尊敬,但又有一丝敬而远之,这个人的身份太神秘了,五六个版本在商水传闻,让人搞不清哪个是真的,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人不敢给他面子,张大善人不敢,知县也不敢。

    “杂货铺都半死不活了,王大郎竟有心思来。”张启元品了口茶,把正在赏鉴诗词的目光,很不善地挪向五步外的王秀,脸上却挂着谦虚地笑。

    这场文会,他是出了一大笔钱的,加上他的文采的确上佳,从一开场就被书生们环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甚至连一些教习也放下身段,与他和颜悦色论学问,他当然有自豪的本钱。

    一旁的陆天寿,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冷笑道:“他也就是滥竽充数应个景,王家要倒了,连吃饭也没地方,恐怕那时连武夫也做不成。”

    几名正在评论的书生,齐齐看向王秀,脸色颇为古怪。

    张启元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王大郎家境困顿不假,但也算我辈中人,不要轻易羞辱。”

    陆天寿一怔,最想夺取王家家业的张启元,竟然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让他面子上太不好看。

    再低的声音,也有人听到,尤其是那个‘算’字,不能不说精妙到了极点,把王秀列入文人边缘,引导士子们无限遐想。

    果然,一个胖书生摇头晃脑地道:“张兄真君子,竟能优容那呆子,小弟佩服。”

    张启元谦虚地一笑,温声道:“朱老弟此言差矣,王大郎若能回头,善莫大焉,我辈即为同窗,岂可轻辱之。”

    又有一人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酸道:“老兄高义,颇有古君子之风。”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称是,张启元不得不温言谦让,自称粗鄙,不敢当同窗赞誉。

    陆天寿算是明白过来,心下暗骂张启元跟他爹张文山一样,是个伪君子,都是既当****又立牌坊的货色。不过,他也只能腹诽一下,脸上挂着仰慕的表情,这货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