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落得轻松,大理寺的折子都是覃大人去递,而羽林卫这边,陶修文病得脸色煞白有碍观瞻,陛下命他有多远滚多远,所以每次递折子都是苏敬纶亲自去,回回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

    自从在袁德厚身上验出寒食散后,苏敬纶连夜审问了涟漪,涟漪疲惫不堪,终于松口道,事发当天,袁德厚的确服用了寒食散。常理来说,服用寒食散后宜冷食、散热,不宜剧烈运动,否则怕引发猝死,而袁德厚才服食了它没一会,竟坚持要与她行房……

    由此引发了这等命案。

    涟漪没能及时阻止,恐被人追责,才将袁德厚服用寒食散一事略过不提。

    苏沈二人会信她这番说辞吗?

    既然她一开始就有所隐瞒,那指不定现在的供词也是真假掺半,何况袁德厚死状平和,根本不像是寒食散发作而死,涟漪一介贱籍,已经招供袁德厚的死与她有关,就算诏狱放了她,袁德厚的父亲袁正平也不会善罢甘休。

    横竖都是一死,她依然不肯全盘托出,这表明此事另有内情,而她应当是在保护某个案情相关人,或者说保护幕后之人。

    再结合事发当天尤硕明碰巧去过避雨阁……可想而知,苏敬纶怎么可能放过他?

    沈信芳倒不知尤硕明去过避雨阁一事,只是他也觉察出涟漪有所隐瞒,所以他和苏敬纶一样,不想匆匆结案。

    该是涟漪的罪行,他不会含糊,但不该是她所承担的,他也绝不给她扣帽子。

    他不再言语,将目光从苏敬纶身上移开,转而去观察涟漪隔壁的韩漳。

    韩漳自进来后,竟没有与涟漪搭过一句话,只是时而坐着玩笔墨,时而站着拿指甲刮柱子上的木屑,精神抖擞,完全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沈信芳不敢松懈,盯着那边观察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涟漪拖着疲倦的身躯蜷缩在角落的简陋床榻上,背过身去不再动作,而韩漳歪在案几上,攥着毛笔轻轻敲打桌面,闭着眼睛,像是终于累了。

    沈信芳若有所思,蹙眉看着那位少年的动作,声响的大小不一,间隔也没有规律,仿佛真的只是在无所事事地敲打,他分辨不出他在传递什么讯息。

    他转过头想问苏敬纶:“右将军,你看那——”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苏敬纶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已然熟睡了。

    沈信芳默然片刻,轻轻坐到苏敬纶对面,看着烛光下的他睫毛纤长,嘴唇轻抿,眉头微微蹙着,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一段柔和的阴影,让他眼下的乌青也不再显眼。

    这人虽脾气古怪,但沈信芳不得不承认,他办事的确尽职尽责,有什么新的线索出现,他总是最快抵达现场,理出有效信息,从来不惧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