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占据着战略优势的黄巾军相比,汉军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与黄巾军长社连营间隔十里之外的汉军营寨之中,此时帅帐内外依旧灯火通明,将帅们正熬夜商讨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

    尽管是仓促行事,太平道十多年的准备工作还是超乎朝廷的想象,黄巾军起义波及了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州郡,尤其是在人口稠密的黄河中下游地区,整村整乡的老百姓都跟着一起反了,不计其数的城镇被黄巾军占领。四方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大汉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持续多年的党锢禁令也出现了松动迹象,这是朝堂上三大势力集团之间的角力,哪怕到了生死存亡悬于一线的当口上,他们也还是把争权夺利看得高于一切。

    许多眼光短浅的人觉得此次黄巾暴动跟以往历次群体性事件没什么本质差别,但在这个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里,不乏能够夜观天象白昼望气的大能者,若是谁觉得这帮人会看不出黄巾之乱对汉朝气数的打击有多沉重,那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此番汝南蛾贼北进,一路势如破竹,近闻汝南渠帅彭脱武勇过人,军中另有一员大将唤作白将军,此二贼屡败义军,皆非等闲之辈。”

    点起蜡烛的帅帐中,愁容不展的皇甫嵩跪坐在堆满简牍帛书的书案前,向两位同僚介绍情况,坐在西席的朱儁端着茶碗,喝下一口加了姜盐调味的浓稠茶汤,他接口说道:

    “善,此獠凶恶,当尽早破之,以绝后患。”

    闻声,坐在东侧高冠博带的卢植不置可否地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吾闻波、彭二贼素来不睦,两军亦有貌合神离之相,波贼斥汝南蛾贼别出分营驻扎,足见此辈短视无谋,或可分而治之。”

    秦汉时期的尚武之风盛行,在商鞅耕战策略激励下的秦军骁勇善战横扫六合自不必言,蒙恬的长城军团用劲弩把匈奴骑兵打得彻底没了脾气,要不是秦末天下大乱给了冒顿单于整合内部击败老冤家东胡人的时机,恐怕匈奴人在大草原上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通盘继承了秦制,汉军也是非常有战斗力的,即便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那也是家乡多年习武惯于舞枪弄棒的壮士,绝不是后来那些放下锄头就去拿刀把子跟人开片的泥腿子,如此勇武的精锐战士再配上百炼钢工艺的兵器和铠甲,汉军频繁扫荡漠北也就不稀奇了。然而,将星谋士辈出的汉末三国却是这个伟大帝国时代辉煌的最后一抹余晖,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汉人遭遇的悲剧写在史书上,悲戚得令人不忍卒读。可以想见,若不是出了冉闵这种逆天狠人,只怕长江以北的汉人会死绝,长江以南地区的东晋也未必能独善其身,到时候一枝独秀的华夏文明都要跟四大文明古国中的其他三个前辈一起摆进博物馆供人瞻仰了。正如中古时代雅利安化印度跟更早以前的古印度文明不是一码事,绿化了的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也跟创造古老文明的传承没什么关系一样。

    没有一双看透历史长河的慧眼,皇甫嵩不知道自己一生效忠的大汉帝国会向何处去,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恪尽职守。对于卢植的说法,皇甫嵩提出了不同观点,沉声说道:

    “卢公此言似有不妥,若先破彭贼,波贼定会反扑,届时必遭两面夹击,我军势危矣!”

    听着双方的意见似乎都挺有道理的,朱儁左右为难之下,脱口而出说道:

    “唉,怪只怪我军兵力不足,坐视贼军坐大,延宕时日终为大患,不若尽早上奏表章,恳请朝廷增派援军,未知君等意下如何?”

    目前聚集在长社一带的豫州黄巾,不算军中那些老弱充数的部分,精壮士卒就有十几万人马,掠夺了地方郡县的武库,装备不比大汉官军差多少。

    汝南黄巾军前来长社汇合,彭脱部下可用之兵好歹也能凑出个两三万,更别提渠帅彭脱和那个无名骁将白某都是能够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猛将,汝南黄巾的这支援军不是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小事。在个人武力可以碾压弱小的高武世界,两个强力武将的突然出现,意义不亚于敌方平添数万大军,即便皇甫嵩和朱儁、卢植是一时之选的名将,他们也不敢夸口说在兵、将两方面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轻易翻盘。

    相比于明面上具有绝对优势的黄巾军,汉军方面虽有曹操和董卓诸军前来增援,不过他们的兵力也有限,声名才干还不足以让三位主帅托付重任,看着自己手头上的牌面,汉军将帅当然很值得忧虑了。

    自古以来,用兵之道在于蓄势而发,静如止水,动若山崩。以逸待劳以众凌寡那才是兵法的王道,绞尽脑汁承天琢磨玩什么以弱胜强的倾国豪赌,如果不是为形势所迫的无奈之举,那就只能归结为脑残了。念叨着自己一辈子都在以弱胜强的将军,不是吹牛就是真疯了,所谓先求胜而后求战,把这句兵家箴言反过来理解的主,那就是自个送脸上门找抽。